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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安分的手,欲打不打:“……你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沈青池承认得十分痛快,眉眼一弯,恶人先告状:“不都是你惯的?”

    他嘴上说得理直气壮,心里却很明白,这其实是自己的更进一步的试探。有些事,无意识的时候做是顺其自然,被点破了就免不了纠结和尴尬。

    沈青池自然喜欢连雨年无意识的纵容,却不想一辈子都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。他不是会站在原地等别人醒悟,把前进和后退的选择权交到他人之手的性子,不择手段地主动争取、明争暗夺才是他的风格。

    他的感情观一如夺回南疆六城的那几场大战,目标明确、直至要害、所向披靡。

    沈青池只擅长进攻,防守也是进攻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连雨年心念微动,大抵明白他突然戳破这层薄膜的目的,面上却半点不露,只拿起请安折轻轻拍他脑门上:“看你的折子去。”

    不说穿,不接受,不拒绝。

    他不是会吊着别人的性子,但对着沈青池,他又确实这么做了。

    沈青池翻开那封奏折,开篇第一句就是南疆六城战报:南夭国有异动,安将军领一千人马出阵,却敌三十里。

    他笑了,为自己又下一城,也为心上人的狡黠:“连卿还想要朕退到何处?”

    连雨年眼睛一弯:“再说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淮河地区的收尾工作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中,连雨年与沈青池各忙各的,每天能碰头的机会也就吃饭睡觉,还都很赶时间,自然也没有谈情说爱的雅兴。

    淮南和淮北的祸患虽除,地力也被祈雨术修复,但今年的粮食是救不回来了,所以朝廷这段时间的头等大事便是筹集军粮和赈灾。

    就从哪儿调粮,如何调粮,各地分别调多少粮这三个问题,朝堂诸公吵了大半个月都没消停。大盛武德充沛,文人也要佩剑习武,遵循古时的君子之风,因此沈青池每日上朝都得让禁军和近卫在大殿内外压阵,免得他们真给自己上演全武行。

    文人们打架不输阵,嘴皮子还溜,可让武官们开了眼了。

    沈青池倒是乐得他们闹,他们吵得腥风血雨你死我活,他在后边推进司天监扩招之事,顺手再除去一批趁机哄抬粮价的蠹虫,抄家充实国库,又看了热闹又拿了好处,赢两次。

    十月末,祈雨术停下后,淮河的雨也停了。这场险些动摇大盛国本的灾劫终于悄无声息地平稳落地,除妖蛊教那帮冥顽不灵的教众外,无人伤亡。

    连雨年很想看看觋的表情,但又更希望他可以安分些,所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寻找赛江南上去。

    老是这样被动挨打可不行,他要主动出击。只要把觋解决,本就残破的妖蛊教群龙无首,收拾起来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?

    连雨年想得挺美,真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。最大的一个难点是——徐令则提供的那几个地点都不在如今的大盛地图上。

    南夭国地图和塞外诸国也没有。

    对此,连雨年早有预感,腾云驾雾回了一趟丹桂乡,果然在巫祖传下来的神代大荒地图里找到了那几个名字:

    孤月泽、白骨乡、狐首丘、蜃海。

    太棒了,全是地貌大变后或消失、或藏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……在神代也算犄角旮旯的地方。

    连雨年怀疑这几个区域也就名字与神代相同,实际上另有所指。但徐令则只知道名字,不知道位置,他只能想办法自己找。

    他是没办法了,兜兜转转,最后找到了巫罗绮。

    彼时,巫罗绮在连雨年为他租的小院子里过得清闲又畅快。

    自上次提醒连雨年“东北有荧星入命大灾”后,他便没再踏出过院门一步,美人头也让他养成了宅女,沉迷话本,看得满脑子都是“霸道王爷爱上四十岁厨娘的我”,妥妥两条血脉纯正的咸鱼。

    连雨年敲开院门时,巫罗绮正裹着披风人模人样地跟对门大爷下围棋,俩臭棋篓子打得是有来有回,水平菜得不分上下难分难舍,还没有五子棋带劲,他看一眼都觉得智商受到了不可名状之物的污染,摇着头走向不远处的菜圃。

    巫罗绮的余光追着他的背影,手上不慎下了一招好棋,差点把跟自己“势均力敌”的大爷当堂抬走,赶紧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悔棋。

    大爷不知看没看出来,笑着骂了一句,用干净利落的几步结束棋局,然后端着搪瓷茶缸悠哉悠哉地离开。

    巫罗绮抖抖衣袖,笑吟吟道:“坏我雅兴的那位,过来聊会儿吧?”

    连雨年把目光从水灵灵的萝卜叶上挪开,明知故问:“聊什么?”

    “聊你今日过来的目的,聊你想找的人,以及……我昨夜卜出来的新卦象。”巫罗绮勾唇一笑,意味深长地道:“苍龙见死,九藤枯绕,天星阴晦,水无归壑,大凶啊。”

    连雨年挑眉:“谁大凶?”

    巫罗绮笑眯眯道:“你的对手啊。”

    第43章

    巫罗绮身上的神棍风范越发足了。

    这人曾经与万千厉鬼共生, 与它们互为枷锁,不是同类胜似同类,可具体是个什么东西, 即便以连雨年练体之后的眼力也还是看不出来, 对他的身份倒是略有猜测。

    这人表面看起来文秀儒雅, 实际上狂得很, 连雨年总觉得他不屑于藏头露尾、阴谋算计, 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
    从相识以来,巫罗绮就是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姿态,对连雨年也是有问必答,还句句细致,没有半句托词、玩笑,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。

    能做到这一点, 要么他已经将说瞎话秘技修炼至浑然天成的境地, 要么, 他确实表里如一, 值得信任。

    连雨年与他不熟, 心里的指针无法坚定指向后者, 但直觉也告诉他,这人绝不是前者。

    连雨年眼中的审视毫不遮掩, 巫罗绮也并不紧张:“怎么,先生是被我的神机妙算吓到了?”

    “有点儿。你知道得太多,比料敌机先更多一步, 偶尔会让我生出危险的疑虑, 比如……”连雨年走到他对面坐下,扫了眼棋盘上凌乱交融的黑白二色,“你其实是幕后真凶。”

    巫罗绮轻笑, 一双狐狸眼生得机巧,稍有情绪波动就显露得分明:“我不是。我以为你已经见过所谓的幕后真凶了,否则卦辞第一句‘苍龙见死’又是从何而来?”

    连雨年挑眉:“你是通过我的调查进度算的卦?”

    “换个词吧,我喜欢用气机纠缠。”巫罗绮用“孺子难教”的眼神看了看他,“命运二字可以拆解为两部分,在天为天机,在人为气机,你可以理解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乃至多根线,与他人交集越多,关系越深,彼此间的线就纠缠得越紧密。你身上一共就两根线,一根缠着人皇陛下,一根缠着苍龙虚影……哎呀。”

    他突然停下科普,毫无平仄的一句惊叹令连雨年奇怪地问道:“怎么?”

    巫罗绮盯着他背后某片虚空半晌,唇角压了压,却止不住地上扬,难掩幸灾乐祸:“松一点,那条小龙要被你勒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好好的说什么疯话?

    连雨年正想让他别跑题,视线掠过他眼眶时,却在那两汪沉静的紫色中看到了两幕截然不同的倒影——

    左眼是两株盘虬结绕的树木,一株直冲云霄,一株倒伸入地下;右眼是一束金红色闪电缠绕着一道弯弯曲曲的龙形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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