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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采买时和窈蜓偶遇,便说明他就在附近,只需在那沿街药铺稍一打听,便能得到他的消息。

    正如梁韫所想,赶到杭州后,她随荷珠前往那日偶遇的街巷,沿街询

    问商户,果真得到有用线索。

    “窈蜓?我知道此人,是个尖脸盘有些伶牙俐齿的妇人,在我这定了一套衣裳,过些时日还要给她送去。”

    虽说窈蜓梳着发髻,但穿着打扮总是花红柳绿,因而外头见了她都叫“姑娘”,而不是“夫人”,这老板以妇人来形容她,可见她离了望园的岁月也很是蹉跎,早已轻浮不再。

    梁韫道:“劳烦您告诉我她留下的住址,您放心,我不是坏人,不会叫您为难的。”

    柏姑姑会意拿出一块碎银递给那商户,那老头子见了指甲盖大的银子,哪还有半点为难,连声答应,告诉她们窈蜓的所在。

    得来全不费工夫,梁韫即刻动身前往,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,步行一刻也就到了。

    半扇朱漆的门,隔开了一对夫妻经年的缘分。梁韫站在门外,瞧着门里晒着一匾一匾的干草药,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。传出的气味熟悉,勾起许多回忆,这就是他时常服用的那几味药的气味,梁韫的脚步反而慢下来,明知他在里面,可她却寸步难行。

    她大可以进去质问他,因为是他有错在先,她就是进去大闹一场,将他给气得一命呜呼都情有可原,可她问心有愧,在质问之前,会先想到在数不清的夜晚里,她的愤怒已被另一个男人抚平,她对仇怀溪已经没多少恨了……

    “谁在外头?”里边忽然有人问话,将梁韫思绪带回。

    出来的是窈蜓,见到梁韫的一瞬,她人都呆愣在原地,手扶门框,一段白花花的胳膊露在外头,长发挽在巾子里,全然是妇人打扮。

    “大少奶奶…大少奶奶你…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许久不见。窈蜓,你清减许多。”

    窈蜓愕然看向身后,那是间不大的院落,总共不过三间房,下一刻曲嬷嬷便端着额药碗从正房走出来,在看到梁韫的时候险些打碎手中的碗。她们未曾得到太太的消息,因而梁韫一定是自作主张来的。

    “我要见他,他在里面,对吗?”

    梁韫迈入大门,径直朝正屋走去,窈蜓想要拦她,反被柏姑姑拦住。屋里传出熟悉的咳嗽声,她推门而入,屋里熏过艾,有些刺鼻,她被呛到,咳嗽了几声。

    谁知下一刻碎瓷便在脚边炸开,男人用极虚弱极愤慨的声音叫她滚出去。

    “滚…!我不喝药!不是叫你们别进来烦我?”

    梁韫蓦地鼻头发酸,转而轻巧地问:“为何连药都不喝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那厢床上的人影一怔,想看清她,却只能侧过脸,根本动弹不得,用粗嘎的声音唤她,“…韫儿?是你吗?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梁韫走过去,脚步并不轻松,她看清床上躺着的人,瘦得只剩一副架子,依稀可以辨认相貌,“不吃药,几时才能站起来?”

    “…我快死了,还吃什么药?”

    “别盼自己死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样的废人…还活着做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一日不死,就对我多一日愧疚。你就该活下去,比我活得都长久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韫儿…”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,竟拼尽全力支起身体,门口曲嬷嬷赶过来搀扶,可是没什么作用,最后只是将男人重新放平。

    梁韫见他直喘气,退到一边不看,正色对他道:“我这次来,是为了休书,你几时好些了,就将休书写与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韫儿!”男人竟还能高声说话,“别走…求你别走……”

    梁韫越过曲嬷嬷的胳膊,望进男人空洞的眼睛,他喘着气道:“我快死了,我知道我见到你…就快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男人说得断断续续,初听有歧义,转过弯就知道他等已她很久,吊着一口气,就为见这最后一面,见完这一面,没了牵挂,自然不再垂死挣扎。

    梁韫走到外头,四下看了看,柏姑姑和荷珠跟上来,荷珠这会儿还是懵的,一无所知跟着回到杭州,只说要找窈蜓,哪想得到屋里还有一个?

    屋里那个瞧着早已不像个人了,可荷珠再单纯的人,也瞧得出端倪,那床上躺的分明也是大少爷啊!世上有两个大少爷?

    柏姑姑问:“少奶奶,我们眼下去哪?要回梁宅吗?”

    “不回,我们就在这儿待着,拿不到休书我不会走。”梁韫拿过柏姑姑手上的包袱,径直转入一侧偏屋,那屋子空置,只放了些杂物。

    屋里霉味很重,柏姑姑请梁韫先在外头稍候,自己跟荷珠在里头收拾。

    荷珠不知该不该问柏姑姑,纠结得脸都绿了,还是柏姑姑先开口,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没错,往屋里那个是大少爷,望园那个,应该称之为二少爷,他们是孪生兄弟,打从清河回来起,彼大少爷就不是此大少爷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…?那…那少奶奶她和二少爷!”荷珠慌乱捂住嘴,吓得不敢说话。

    屋外梁韫都听到了,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冒犯之处,这无非是正常人的反应罢了。

    “大少奶奶。”窈蜓从正屋出来,朝她走来,“大少爷说,休书他会写的,只是眼下没有力气,或许明日就能握笔了。”

    梁韫却道:“其实不必书写,我写了请他画押,你们作见证也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窈蜓蹙眉,“他不过是想让你为他送终,走完这最后一程。”

    尘归尘土归土,人都快死了,梁韫还如何和他计较,从苏州一路奔波至此,为的是休书,但不也是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吗?

    “你放心,夫妻一场,走完这一程,也便再无瓜葛。”梁韫看向面容憔悴的窈蜓,“辛苦你和曲嬷嬷了,原本好好在望园做着小夫人,却将你一杆子支到了这儿来。我见他脾气比之先前更古怪了,不知你们是如何到杭州来的?”

    “到杭州,是大少爷的主意。”果然。

    窈蜓继续说道:“按太太意思,本该留在清河减少奔波,但大少爷一意孤行,一定要到杭州来养病。我知道,他是为了等你。”一抬眼,却是女人看女人的眼神,“他到杭州梁宅附近租赁了府宅,无非就是盼着你能一气之下离开望园,回到娘家,与他在机缘下重聚。

    “你想说什么?”

    窈蜓总算说出心里话,“说句不好听的,大少爷本来也活不长了,撑到现在拖着一口气就是为了你,就不能让他平静地走吗?休不休的不过一张纸,等他走后谁留得住你?”

    梁韫听后淡淡道:“到底是夫妻一场,我要是不能体谅他,要的就不会是一纸休书了。我体谅他,也该有人来体谅我,他不像是不肯的样子,可见也早就预料到了,你不必替他说这些。”

    柏姑姑将屋子打扫得差不多了,梁韫住进去,就像以往在望园那样,一个院子里分房睡,还是他睡主屋,她睡偏屋。

    当夜外头传来急促敲门声,梁韫彼时根本不曾入睡,后半夜仇怀溪咳嗽得厉害,整个院子都灯都亮着,梁韫睡不着,也就帮着曲嬷嬷和窈蜓照顾病人,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是坐在床边瞧着他,怕他呛死过去。

    因此敲门声响起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,下一刻外头的人便推门而入,半点不和屋主见外,也的确不许见外,因为来人是赶到杭州的仇彦青。

    他知道仇怀溪藏身此地,直奔而来,敲门两声门里还来不及回应,便推门而入,半点没有客气。

    梁韫心知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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